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祈嚮一個敦厚尊禮的社會

陳怡安教授

2013-05-10

一、珍惜淵遠流長的文化核心價值
  十二年半前,余秋雨先生以日記的報導,歷歷如同行者,帶領讀者與他艱辛萬狀地走了一趟古文明尋跡的苦旅。苦旅的腳程由希臘起始,沿及埃及、巴勒斯坦、伊拉克、伊朗、巴基斯坦、印度、尼泊爾而返回中國,透過地理的翻山越嶺,跨河橫漠,追跡探問數千年前,存在人類史上輝煌鼎盛過的文明脈絡。他千情萬緒地總結此番的心路歷程,喟然而發『千年之嘆』。從文明的『古墓』,他反咀了中華文明能延綿不斷屹立迄今的緣由。

  一百七十二年前,蘇格蘭學者傳教師James Legge (1815–1897),立志要到中國傳教,以解救國力衰微中的中國靈魂,當他讀畢一部世界文明發展史後,遽然驚問,埃及帝國、亞述帝國、波斯帝國、馬其頓帝國、羅馬帝國怎的已全然杳渺消失,而為何四千年的中華帝國依然猶存?他於是下苦功探究原委。

  他的答案,與余秋雨先生的,雖相隔兩個世紀,見地如出一轍,殊途而同歸。余先生發現『中國的難能可貴,在於從勤勞耕作出發,建立了一整套精神原則…如務實精神、循環模式、自然節律、中庸之道、寬容胸懷…民本意識…作為核心形態的儒家文化更值得研究。不謀求玄深體系,不標榜清高出世,不排斥別種文化,只以一種自然的教化方式,普及實實在在的良好秩序和理性精神。既包含著社會政治原則,又滲透著倫理道德規範,平靜而有力地起到了安撫人心、穩定社會、維護文明的作用。』(千年一嘆 頁390)

  李雅各則看出中國文化之所以悠久延綿,因人民重學習,尊崇古聖先賢傳留下來的經典,其經典所揭示的核心價值,就是社會倫理和道德修養,(見Lindsay Ride的李雅各評傳)受中國文化精神精髓感動,他窮畢生之力,鑽研中國古典,並以典雅的英文,翻譯四書和其餘的十三經。退休後,在牛津主持漢學講座,成為歐美漢學探研的大師。

二、珍惜累積不易的社會實存資源
  多年前,遼寧大學資深經濟管理權威,張今聲先生來台大講學,並做了一趟台灣社會考察,回大陸前,在家裡相談,我就教他台灣之行的心得。令他最具震撼性的感動是參觀了台北市政府和不同行政中心,他發現政府機構內,竟有義工為市民服務、奉茶、櫃台指引。公務人員態度親切效力,面帶笑容,他意有所指地說:台灣的政府才叫"人民政府",我們大陸的則當叫… 

  曾邀約前蘇俄太空科學家和太空人,以及文化部部長夫婦來台,因當時蘇俄的經濟狀況,我請他們方便地住在家裡。有天傍晚,帶他們閒逛士林夜市,突然美麗的部長夫人Maria 停住了腳步,雙眼露出慨嘆的眼光,告訴我說:「你知道嗎?來台之前,我特意在地圖上找台灣的所在,不料發現才那麼一丁點大!我們蘇俄佔地球七分之一的偌大,但民生物質幾乎是一無所有,看你們台灣,單只這夜市,應有盡有…」

  幾年前,前蘇州市長楊先生來台參訪,回去後邀請台灣友人餐敘,他在祝酒當下說:「我希望在我們蘇州,蓋個像台灣那樣像五星級飯店的醫院,不但環境明亮,優美清潔,服務人員親切,還有那不可思議的義工,醫院竟有便利商店、服飾店、美容院、餐館等看我們的醫院,真叫病院啊!不生病,進來後也會生病!」

  學者錢文忠來台,有感而發地說,捷運站上人民的排隊,計程車司機會禮貌地問「先生,請問要到哪裡去?」都是大陸人民要學習的。

三、珍惜上天給我們的禀賦
上天給每個人有四大稟賦:
  (一)理知的能力,由它,我們可以憑理性去理解周遭,評斷是非善惡,提問解析個到底,推理演繹歸納和組織綜合,如康德所說,把理性判斷力落實於每日生活中,應許個井然有序的人生。

  (二)情感的能力,由它,我們可以感受喜怒哀樂之未發的豐富內涵,也怡悅於發而皆中節的美好人情,感觸人性人情內在的玄妙,欣賞詩境況味的審美世界。

  (三)意志的能力,由它,我們可以善用理知和情感所傳的信息,決定和堅持我們抉擇的方向。用不屈不撓的毅力,乘長風破萬里浪來航渡我們的人生,創造自我完成的價值。

  (四)身體的能力,猶太人說得好:『身體乃上帝的殿』,我們一生的完成,由它不棄不離陪伴和照護。

  集儒家精神於大成的孔子,如此自主的反思『修己以敬,修己以安人,修己以安百姓,修己以安天下。』他是集上述四大稟賦而大成於『修身』的踐行者。經過半世紀以上的學與思,在在體悟著修身這項顛樸不破的真理。

  人生苦短,身為人,為台灣人,為中國人,我珍惜歷史文化所傳的慧命,我珍惜現代化、民主化、全球化下,台灣所難得而積累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的成就,我也珍惜上天讓我成為人的殊勝存在。於是我要虔敬祈禱,不讓我們的社會變成囂張的隔絕,讓我們回歸『致中和』的生命本質。老子說得好『為道日損,損之又損,以至於無!』讓我們的政道與治道:

多一分禮教,少一分嗔恨
多增些理性的縷析,少耽於情緒化的謾罵
多深入些事實的掌握,少激動於價值的批判

  我深信『反己者,觸事皆成藥石;尤人者,動念即為戈矛。一以闢眾善之路,一以濬諸惡之源』(菜根譚前147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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